第四节　艺术的风格、艺术流派与艺术思潮

　　一、艺术风格

　　(一)什么是艺术风格

　　艺术风格就是艺术家的创造个性与艺术作品的语言、情境交互作用所呈现出的相对稳定的整体性艺术特色，风格是一个艺术家创造个性成熟的标志，也是一部作品达到较高艺术水准的标志。风格既包括艺术家个人的风格，也包括流派风格、时代风格和民族风格等。风格是艺术家在创作实践中逐渐形成的，是艺术家的创作见解通过独特的艺术形式的表现，是一个艺术家在全部作品中反映出来的基本特色和创作个性。风格，并非每个艺术家都能具有，它的形成，是一个艺术家创作上成熟的重要标志。对于风格类别的理解可以有多种，比如作品的风格、时代风格、民族风格、流派的风格、艺术家的风格等等。其中，最受重视的是艺术家的风格和作品的风格。通过对艺术风格的研究，可以识别和把握不同艺术家及其作品，以及不同流派、不同时代、不同民族艺术的差异，从而有助于认识艺术的规律，推动艺术事业的发展。

　　艺术风格是欣赏者认识艺术家的重要依据。一般说来，风格往往会通过主题意念的开掘、题材的选择、结构的安排、工具材料的运用、艺术语言的提炼等方面体现出来。鲜明、独具的艺术特色会给欣赏者带来特有的魅力，召唤欣赏者产生浓厚的兴趣，并在欣赏的过程中逐渐熟悉艺术家的特点，从而加深对他的理解和认识。一些优秀的艺术家正是以自己特有的风格来赢得广大欣赏者的仰慕与赞佩的。

　　艺术风格的形成有着复杂的、多方面的原因。首先，作为创作主体的艺术家，由于自身的条件，从主观上决定了艺术家把握生活、表现生活的独特性，使之在创作中体现出一定的、属于自己的特色。即使是在同一个阶级或同一个时代、同一个民族的艺术家中，由于彼此间才、气、学、习不同，在艺术创造中会呈现出互不相同的艺术风格。刘勰就说，贾谊、司马相如、扬雄、刘向的作品风格分别是“文洁而体清”，“理侈而辞溢”，“志隐而味深”，“趣昭而事博”(《文心雕龙·体性》)，互不相同，各放异彩。京剧表演艺术大师梅兰芳的唱腔几乎全部运用“实阻音”，所以色彩雍容华美，端庄大方，而程砚秋的行腔充满着连续运用的“虚阻音”，只在剐音关键处出现实阻音，所以色彩幽咽婉转，如泣如诉。

　　艺术家个人风格的形成除了主观原因，也还和社会生活丰富多彩以及艺术家所熟悉、所深入的社会生活有关。高更如果不是由于逃避资产阶级“文明社会”而长期迁居大洋洲毛利人中，是不可能创作出色彩鲜艳、格调清新、情绪乐观、风格鲜明的绘画《在露兜树下》的。奥诺尔·杜米埃之所以画出揭露资产阶级剥削本质及政权本质的《卡冈都亚》、《立法的肚子》等风格独特的政治讽刺漫画，则是与他所处的备受欺压的苦难生活有关。因此，艺术家所经历的社会生活以及他对这种生活的独特感受也是他艺术风格形成的原因之一。

　　当然，艺术风格的形成还和艺术体裁、艺术材料等有着密切的关系。艺术风格的形成不仅在于艺术作品所表达的内涵，也在于艺术作品的表达方式。同样的题材，不同的艺术家创造的是不同的艺术形象，这常常和表达方式的选择联系在一起。以建筑为例，古代建筑材料主要是石料和木料，而现代建筑材料多用钢筋水泥，由于艺术材料的不同而生成了两种不同的艺术风格。如巴黎的埃菲尔铁塔和雅典的巴底农神庙，抛开二者功用上的不同，首先是建筑风格的明显差异：埃菲尔铁塔是现代科学技术的产物，它摒弃了传统建筑柔软的诗意装饰，凸出工业文明的优越感，无情地宣告一个人类新时代的到来。它的美正在于它的现代性——它已经取代巴黎圣母院成为现代巴黎的象征。巴底农神庙是典型的古希腊围柱式建筑，全部用石料建成。它的柱子是陶立安式风格，粗犷有力，富有男性的刚劲，坚硬的材质与简练的构架使得巴底农神庙显得高大、神圣、崇高。这两座建筑物艺术风格的差异，很大程度上源于艺术材料的不同。

　　总而言之，艺术家个人风格的形成既有主观的条件，也有客观的条件。由于这些条件的各不相同，所以因主客观条件融合而成的艺术风格就必然是丰富多样的。艺术风格的多样性不仅是艺术创作的必然产物，而且也符合广大群众多样欣赏趣味的要求。人们喜爱唐诗，原因之一就是唐诗的风格多样，李白的诗豪迈奔放、清新自然，杜甫的诗沉郁顿挫、浑厚典雅，白居易的诗平易浅近，李贺的诗奇丽警颖，韩愈的诗雄豪恣肆，王维的诗清丽秀美，李商隐、刘禹锡、杜牧、王昌龄等也各有特色，使唐诗风格呈现出百花齐放的景象，吸引着各种类型的读者。

　　(二)艺术风格的特性

　　艺术风格具有继承与独创性、稳定与渐变性、多样与统一性。它的这三个基本特性，集中体现了风格的丰富内涵。

　　1.继承与独创

　　艺术风格是有历史继承性的，成功的艺术家总是在吸收前人的艺术经验的基础上，结合自己的个性和生活体验，创造出自己的艺术风格。以杜甫为例，他是现实主义诗歌的代表人物之一。在我国的诗歌史上，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两种风格源远流长，从两千多年前的《诗经》与《离骚》开始一直延续下来。杜甫从我国的现实主义艺术传统中接受了众多作家的影响。他在《戏为六绝句》中写道：“别裁伪体亲风雅，转益多师是汝诗”。他对汉乐府诗的“感于哀乐，缘事而发”极为推崇，对建安文学、“千古立忠义，感遇有遗篇”的陈子昂给予热情赞扬，在继承基础上，他从生活所“遇”出发，创立了“记事名篇”的新乐府诗，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

　　然而，正如一位艺术大师所说：“学我者生，似我者死”。继承仅仅是艺术成长道路的半程，距离一个真正艺术家的成熟标志——形成风格还有相当多的差距，这就涉及到风格形成的另一个关键——独创。人们常说：艺术家在创作总体上表现出来的独特创作个性与鲜明的艺术特色就是风格，强调的就是这种独创精神。对于艺术作品而言，没有独具特色的东西，就体现不出艺术风格，而且它还必须是艺术家创作总体上反映的那种相对稳定，具有广泛意义的鲜明特色。

　　我国清初的八大山人、石涛，后来的扬州八家，现代的黄宾虹、齐白石、潘天寿等等，都是在创作方法、表现形式上，敢于摆脱旧的束缚、勇于革新，而各树一帜的成功画家。因此，具有创作个性的艺术家、有独创的艺术家，往往既是艺术传统的继承者，又是革新者。继承是手段，独创是目的，继承是为了独创。如果艺术家只继承不创新，是不能形成自己特有的风格的。只在独创上下功夫，而不重视继承，这独创是没有根底的，最后会以形不成风格失败而告终。因此，继承与独创是辩证统一的，艺术家既要继承前人的艺术经验，又要有自己的独创风格，必须处理好这两者的关系。

　　2.稳定与渐变

　　艺术风格稳定性，是指艺术风格特点一旦形成，就会贯穿于艺术家创作的许多阶段和方面，表现出一定的连续性。这种稳定是相对的一种稳定，它是和艺术家的性格、情感、气质等关系较大，民族文化传统和审美心理的继承性，也是形成艺术风格相对稳定性的重要制约因素。一个艺术家在自己艺术风格形成的过程中，会逐渐使自身的审美意识得以充实和完善，这其实是一个将自己的审美意识艺术化系统化的过程。这种审美意识的确立，是一个人全部心理因素及思想修养、文化修养综合发挥作用的结果。它甚至会促使自己形成独具特色的思维定势和审美定势，使自身的审美意识和观念在创作生涯中持续地发挥作用，产生影响。而艺术家的风格，正是审美意识或观念的具体显现。艺术风格的相对稳定性为人们认识艺术家提供了有效的帮助，人们可以从这种相对稳定的风格特色中寻觅到属于艺术家本人的东西，并沿着这种特色所形成的轨迹，考察艺术家的创作历程和艺术成果的价值。

　　艺术家的艺术风格形成后并不是一成不变的。由于生活遭遇的变化，思想感情的发展，文艺观点的改变，表现力的成熟，艺术修养的丰富等等，都可能使艺术家在不同时期产生不同风格的作品。例如法国现代派画家毕加索，在他的艺术生活中充满着不断的探索和试验，他经历了蓝色时期、玫瑰色时期、黑人时期、分析时期、综合时期、愤怒时期、牧歌时期等等。他的艺术风格处于一种不断变化和追求的状态之中。他的著名的反法西斯壁画《哥尔尼卡》是在他愤怒时期完成的;《和平鸽》是在牧歌时期完成的;而《三琴师》是立体主义时期的代表作。他的艺术风格是多变的，但因为他总的手法是以立体派为特点，这种手法给人以奇特的、强烈的、隐喻的、暗示的刺激，世人公认他的作品仍是立体派的风格。由于艺术家所处时代的不稳定，引起艺术家思想感情的变化，在艺术上不断探索和试验新的创作手法，因而产生多变的艺术风格。这种情况在艺术界尤其现代的艺术中是司空见惯的。这种在稳定中形成的风格，在发展中不断变化的现象，是艺术风格特性的叉一种表现。

　　3.多样与同一

　　艺术风格具有多样化与同一性的特征。现实社会生活本身无限丰富的多样性、艺术家独特的创作个性以及欣赏者审美需求的复杂性，决定了艺术风格的多样化。可以说，艺术史上一切有成就的艺术家，其作品都具有自己独特的不同于他人的艺术风格。例如，米开朗基罗《奴隶》的雄强不同于拉斐尔《圣母》的优雅，范宽《溪山行旅图》的壮美不同于马远《踏歌图》的清润，贝多芬《英雄交响曲》的雄浑不同于舒曼《梦幻衄》的婉约等。即使是同一艺术家的作品，也会在不同时期具有不同的多样的风格，如毕加索的“蓝色时期”、“立体主义时期”、“超现实主义时期”的作品风格迥异，齐白石早期、中期和晚期的绘画作品也经历了从清丽到苍奇的巨变。

　　但是另一方面，也有许多艺术家由于性格上或思想上的特定原因，或受到时代的、民族的、阶级的审美意识和艺术发展的制约，他们的作品可能在风格的倾向上有着某些大致相近或类似之处从而显示出风格的一致性。刘勰曾把艺术作品的风格划分为“典雅”、“远奥”、“精约”、“显附”、“繁缛”、“壮丽”、“新奇”、“轻靡”等八种情况，这种对于风格的总体倾向的划分，不是没有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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