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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君莫悲
2002年的11月18日,这是一个影响大到足以改变我人生的日子。那天我稀里糊涂的就答应去帮朋友代考高数,结果自然可想而知,被学校勒令退学。我就这么为自己这次可能算得上是一辈子最愚蠢的错误付出了代价。
那一刻,我觉得天翻地覆了。
我想我是感谢瑛的,请原谅我用了这个不能免俗的说法,尽管我同样衷心感激在苦难来临时给予我数不清支持的至交好友,他们都为我无尽惋惜,可瑛不是,她是在为我痛心。而这个消息对于远在千里之外的家人来说,更无异于是晴天霹雳。在那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的生活内容大多都被朦胧的灰色所笼罩,除了来自她掌心的温暖,可以说,是瑛不断的鼓励让我在回首这段过去时能够庆幸,那些日子里并不完全只有苍白。
时间能够冲淡一切,如今回忆起来时,偶尔会暗笑自己成为万中无一的倒霉鬼之外,但我从没想过为自己的过失去找寻任何借口,错了就是错了,怪不得别人,不是吗?在离梦最近的地方,我跌倒了,但我没有想到过绝望,人孰无过,一个人所犯的错误只能用他之后的努力去弥补,我不要也不会做出任何逃避的懦弱行为。所以当瑛告诉我她会一直陪伴在我身边支持我的时候,我没有自卑的要求她离开我,因为我不会丢掉重新为自己也为她拾起幸福的决心。时间如流水细沙般逝过,一次过失换来的是永生铭记的经验教训,我也会更加努力,加快脚步去找寻回失去的辉煌。瑛可以笑着问我从高高在上的顶峰跌到不见天日的谷底是什么感觉,我同样可以淡然一笑,其实当时我还不知道,这一切都因为有她支撑,我也应该知道,我们的未来需要我义无返顾的勇敢承当,她一人又怎能负得起这许许多多重担。可瑛没有丝毫怨言,她只是默默的将这些都放到了肩上,两年了,即使现在她的心已离我远去,可我仍然知道她最想听到的是我的好消息,而现在我也终于看得见来自于自己心底真正的笑容。一直想跟她说一句,难为她了,但我始终没有,我更愿意用行动来表达,或许我做得并不够好甚至可以说从某一个角度来看是失败的,但我真的已经尽力了。有些事情,或许就是注定了的吧,但我非常确定,在那半个月的时间里,她为我牺牲了太多太多,以至于每当我在任何时候回忆起这段旅程时,心里都只有感激,感激过后,剩下则是深深的叹息。
冬季学期开始后,别的同学继续着上课、吃饭、抄作业和操机的轮回,而我则成为了校园里名副其实的“自由人”。开始还跟着大家一起去课堂上旁听,因为复学后要上的还是这些课,与其浪费时间不如早作准备,不过坚持了两个星期就放弃了,毕竟没有了考试的压力,自然就没有动力。
那年冬天,离元旦还有两天的时候,我约瑛回家前见个面,本意是互道祝福,而当我看清楚是她和室友谈笑着走近时,我一瞬间便呆立在原地不动。是的,我没有看错,飘逸的披肩已不在,代之以整齐的刘海,发线随风丝丝飘扬。一切无需多言,我想我在那时就猜到了一切,只是需要时间去确定而已。陪着瑛走了走,良久相对无言,终于她打破沉默,她告诉我说,我们其实并不合适,所有的都应该就到此为止了。
不知不觉又走到了那个我们去过很多次的大教室门口,推门走进,看来是该跟这里道别了,我问她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转过头来,只看到她肯定的表情和埋在泪光里的双眼。我问为什么,得到的回应也只是沉默而已,我再一次问为什么,依然是沉默。我站起来,转身出门。之后看着她骑车远去的背影,我没有问为什么,我已不知道问为什么。我们答应彼此往后若面对困难一定会勇往直前,我们俩人都放下了心,我们俩人真的放下了心?
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念不放手,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抬头望,明月正高照,直照心中百结未了。但我心,像白雪比月光亮,习惯披清风远飘。
现在每次我乘着车沿广中路开过时,心里就会充塞进许许多多种味道,难以言述。因为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在我被迫离开前和瑛沿着这条路走过,那个晚上我们将两旁的很多景物放在了身后,一直走到了中山北路的高架桥下,一直到我意识到该回头了,虽然从心底里那么不舍得。在我路过柳营灯市的时候也有相似的感觉,只可惜,那个雨天给我留下了那么一点点遗憾,没能选到一盏中意的台灯来在瑛的新书房里留下一些真实的感受。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其实那时真的好想告诉她,以及我的所有朋友,我的心深处还是没有想过要放弃,我希望在某一天过后可以完完全全丢掉这压在心上的包袱。可是,我却渐渐的失去了勇气,沉沦在每天不知其味的生活中了。
我告诉自己,我不是这样的,我还是会很勇敢的去面对我犯下的错误和将要承担的结果的,的确,我想得没错。可是后来慢慢发现,可能是自己最初把一切都想得太美好了吧,殊不知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是紧密相连的,在失去了一样宝贵的东西后,很有可能接下来就要失去另一样同样宝贵的东西,而我却没有对此作好准备,才会在后来接受不了这自认为是突如其来的打击。其实这都是我自己一手造成的,我除了面对,没有别的选择,我也必需面对,原来我以为我是坚强和勇敢的,可在经历了这些后我才发现自己并未有想象中的坚强和勇敢。在瑛离开之后,我开始了浑浑噩噩的生活,每天只知在寝室上网游戏,到最后甚至连该怎么生活都没有主意,麻木不已。
回家前瑛来送我,在车子开动后我奔向车窗朝她挥手时,我并没有想过节后等着我的将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我只想回去尽全力调整好自己,我对自己也对瑛承诺,如果做不到这点的话我宁愿选择不再出现在她面前。虽然遭遇了前所未遇令我颓然的苦难,但终究回到了家,感受到了来自于亲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的温暖和关怀,这期间还有很多人是值得我铭记于心的,如果不是老朋友们苦心酿造的笑话故事,还有一语洞穿我心事并且让我暂时抛开顾虑的鞭策,或许我根本就没有再回到上海的勇气,或许现在我可能已经站在了我家附近某一个小店的柜台前。
除夕夜瑛发来消息,“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语带双关,不由得我不明白。好朋友们也纷纷传来祝福,吃完年夜饭和老朋友们去会址前的纪念广场放烟火,至此告别旧岁。可以肯定我是一个执着的人,虽说一个人如果太过执着往往有害无益,但我始终认为那要看什么人、什么事,那夜在爆竹声中恍然大悟,我最重要的理想还等着自己去追寻,尽管看来未来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但我仍然是可以做些什么的。
春节期间某日去看望婕,她刚做完视力修复手术,需要多多休息,之后我终究失去当面向她诉出一切的勇气,三个月后才将自己半年多来的心情故事邮往她处。之后她发来消息,一切回去再说。
元宵那天,我拎着行李走出了上海站北广场,我不想让自己的经历在某一时期成为空白,我不光可以等待我生命中下一个契机的到来,还可以去追寻和创造。
而对于瑛,我承认,其实我已经是有所准备了的,因为我不止一次的察觉到这是她真实的心意,正因为我了解她,知道凡是她下定决心了的事情,我不可能改变。不过说真的,虽然知道已经无法挽回,在真正面对瑛时的我的心情还是复杂和煎熬的,最终对她的感情也还是会超越一切,亦会忍不住抛开一切说“重新开始”之类的话。提到这一点,我只是希望她能明白,我并非有意不尊重她的决定和选择。
到了学校,第二天室友们都陆陆续续回来了,大家也在忙着互道新喜,我托瑛的室友将东西交还给,却没想到能在楼下撞见她本人,她仍是一身素雅,外加一顶别致的帽子,画面定格在那一刻,我万料不到自己会如此惊慌失措,连一声问好也忘了亲口送出。而转眼间她又已远去了,长久以来对她的思念在这一瞬间满溢,我连忙拨通电话,邀她下来再坐一会,而她告诉我说,没有这个必要了,我没有听错,我一次又一次重复着我的问题,她也一次又一次重复着这个答案。终于我一下子挂掉了电话,之后我尽情的在校园里奔跑着,任自己的泪光在夕阳里飞洒,因为我知道,以后永远都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我一口气跑到河边的石凳旁,或许我是脆弱的,也或许是原来并不脆弱的我经历了太多的伤痛后变得脆弱了,我像个孩子般,伤心的哭泣了。踏着黄昏淹没的时候,我给自己的这个故事划上了句号。不过也是在那以后,我懂得了,无论遭受到多么大的不幸,我们都要学会生活。我回这里来是为了实现我半途折戟的理想,我还有接下来一件又一件的工作。我也相信,即使是那些一度令我们无法承受的痛苦,也并非完全没有价值。
突然想起了最喜欢的足球,以及我最欣赏却在世界杯上连续失意的阿根廷队,一次又一次的冲击,一次又一次的无功而返。难道这世界上有一些人的命运就是如此?寒风萧瑟,霜冷长河,冰天雪地,我一眼望过去,双眼早已模糊,我就这么没有方向的在荒漠中走着,眼中也只剩下一些没落的神采而已。
之后幸得同学帮忙联系了几份家教,不再无事可做,往返路上看着一个个忙碌的人匆匆而过,逐渐明白了生活的含义,那决非是在睡梦中留连于无限的遐想,樱花盛故,一夜衰落,悲壮得令人感动,但是那么多的高楼广厦,却有着坚实的基础,是一块又一块砖石泥沙牢牢堆砌起来的。
是巧合吗?生日那天甫一转过路口就望见你骑着车朝这边过来,可是我不得不选择回避开来,但我仍然很感谢你给我带来了这阵风,毕竟这阵风是因想你而引起。而两天过后你的生日呢,就这么静静的度过了吗?我上好课从铜川路上学生的家里出来时,眼前浮现起红烛里映出的我最熟悉的那张笑脸。”
一路风雨飘摇走了过来,可是我的身边已感受不到她的温柔。我一直都在找寻她,即管茫茫人海,我一眼看去也会觉得苍白无力,可是我并没有真的放弃过。
又到了珞珈山下的樱花盛开的时候,三月的天空樱飞似雪,而我也在这阵风中,同时幸福和伤悲的想念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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