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度好时光
山东大学 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 中国语言文学系 2015级 隋雪纯
日子长长短短,一晃竟过了十数年。而那些温婉静好的时光,却在记忆里如初盛开,不谢朝暮,让我懂得往事并不如烟,旧日的风筝不曾断线。
那些好时光,你我曾共度,共享,共徜徉。
尚记得好时光里,戴着花料肚兜,连走路都是一摇三晃似的,我却依然乐此不疲地甘心做你的跟屁虫;蝴蝶、花草和吵闹的街市在眼前晃过,我却只顾寻觅你日渐苍蚀的背影;三岁时父母把我寄养在你家一个暑假,待他们来接我时,我却骄傲地躲进你的怀抱,扯着你的衣角向啼笑皆非的父母介绍:“这是我姥爷。”
五岁时,你让我住在你家,雕花大木桌如你的手掌般结实有力,老电视机旁的水仙长势喜人,温和而多情。在我作为一个孩童的记忆里,印象里你总是起得很早,等我睡眼朦胧从床上爬起,撒着葱末的豆腐脑和酥脆的油条已然在桌上撒发着幽微的热气,而你心满意足地坐在沙发上看报,待我故意攀到你的膝盖上把你陷入报纸的兴致打断时,你便用双手托起我,让我感到兴奋与高处的晕眩,再乐呵呵地把我放下,看我像小猫一样溜走;你总是充满暖意,陪我乐此不疲地玩些幼稚的把戏,我咯咯地笑,你也幸福地眉眼弯弯;你也总是那么稳妥,长时间不发一语,有种不经意的深沉,我却愿意时时缠着你,抚摸挂在床边的你买的地图,懵懂而认真地听你讲福建和台湾,你捧着我站在窗台,不厌其烦地教我指认这两个地名,当我有些迷茫却终于肯记读下来,你便高兴地向家人宣布这个“令人十足振奋的消息”,手舞足蹈像个孩子。
或者说,在那段去而不返的好时光里,你陪我,又成了一回孩子。
如若好时光如石砾般俯拾皆是,怀念或许便不会那么意味深长。年华白驹过隙,我还在愿与你共度好时光的甜梦里,你却终于在我的年华里缺席。
八岁那年,你病倒,近麦的肤色愈发黝黑,我在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病房里依旧不知实情的傻玩,以为那白色肃穆的地方只是你暂留的场所,以为大人脸上充满哀愁的神情只是烟火一现过往云烟,以为我依旧可以挽着你的手,走过长长的巷子与街市……
而终究还是我错了。过往的不是伤痛而是你的生命,当母亲哽咽着告诉我你已不在,我依然没有理解其中悲恸的意义——不在,既永别。
年华岁岁更迭,转眼你已离开十一年,而与那段好时光一起消失在时间深处的,还有我侬软细语地称呼“姥爷”的资格。我终于知道了那个手掌宽阔,温和安详的你不会再推开家门唤我的乳名,我终于了解了我们血液里包含着怎样一种亲近;而你虽未等到我的青春年月,却在你生命的尾音、我人生的序曲谱下最强乐音;你,虽化作一颗天边的远星,却时时照亮我,让我懂得“好时光”的定义,留给我余生去回味、思量。
好时光,亲情长,与你同在。
共度好时光
山东大学 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 中国语言文学系 2015级 鞠辛陆
去看佛吧,日高人渴漫思茶的时候到了,看看佛,消消暑。
褒衣,博带,秀骨,清像。站在昏暗的佛像厅中,看着本该高踞于莲座之上的佛像,现在眼对眼的朝着我微笑。看见贴金斑驳的佛脸,感觉心也静下来了——看佛,不是看死了一千年的的标本,而是看活了一千年的生命。
凉风有信,秋月无边,小生缪姓莲仙字,书生低语。层层叠叠的袈裟酷似宽大的书生长衫,温文尔雅的笑容,微微颔下的鹅蛋脸,杏目长眉,颧骨微凸,平桥衰柳锁寒烟。清崎非俗流。他不是佛,他就是书生,深刻而通俗地注视着我,微笑着,快乐着,行动着,牺牲着,冷眼旁观着。眉目间带着柔情万般和不可靠近的清冷,宗教的力量与宗教的时间,足以让那些燥热的心灵冷却下来,产生敬畏。
书生说,莲自心生。吾心自有佛,莲生并蒂枝,并不必说魏晋时期从施政者到士人对密宗的狂热,纵有三武一宗,也阻挡不了自北周到隋唐跨越千年的佛教游行。最爱的还是魏晋风骨,溜肩细弱,自带风流。纵然雕刻远不如隋唐追求精致出新,但就像余秋雨先生在《文化苦旅》中所写:色泽浓沉的如同立体,笔触奔放豪迈得如同剑戟……只是一派力、一股劲,就让人疯了一般拔剑而起。对于匠人,这是一种神圣的宣泄;对于士人,这是一种丑的寄托——饮酒食竹,抚凌云而自惜,骠壮之士亦无我者,恨不求得佛教这一爿净土,于竹石间供一尊小石佛,日日对歌独酌,禅自其中亦油然而生矣。
总觉得玻璃罩后不是一块附着色彩的石头,更是一千多年前一场盛大仪式的白骨或者结晶,深埋于厚土之下,千百年不朽不枯,自在春风浩荡,从未落到地面。他们而今暴露在风中,暴露在21世纪的温暖空气里,不知再次习惯眼前的光明时会是何种滋味。古曾有乐遵和尚向天发愿,自筑莫高窟于三危山,那时候他的眼中,怕是已有千佛在跃动,满世界霞光灿烂;时间磨出朝圣路上跪拜的膝盖印,蚀掉巴米扬大佛的黄土颜色,又吹干大漠中流泪的双眸,掩埋无定河边的白骨;今也有冒着朔风冷雨,冻红了鼻子的人不远千里而来,叁叩九拜,在拥挤的人海里,却只为看它一眼。
喇嘛,和尚,在右手食指第一关节总有茧,那是念珠碾过的足迹。
宗教总有这种神奇的魔力吧,家住在清真寺旁,每日必有阿訇在日落时吟唱古兰经;儒学其实与宗教无差甚至相容相渗,佛像的雕筑或多或少都与印度犍陀罗相去甚远了——书生化、男性化、人性化,端庄娴静,神人交融,才像野马尘埃一般,猛然喷涌数千年而不止,繁花在腋间卷成图腾,飞天在发髻留下瑰丽。彼时家家供佛,发愿文刻满庙堂,香火不断——一种聚合,一种感召,一种寄托。现实里找不到倚靠,何不在心里塑一个“神”,权当做释放呢?
所以,你看,这是佛啊,一笔朱砂勾勒袈裟,无畏与愿,吾心定禅,婆娑世界本多苦难,手掌一内一外便自有莲生。是人是鬼是妖怪,不过是心有魔债。佛就是佛,在佛的世界里也许随心就是秩序,人性就是个性,狂欢就是极乐,饿了就食西天的火烧云,渴了就饮霓虹间蓄下的无根水。从头到脚的大美无形。
在石头与颜料的世界里颤抖,一个炎热的下午竟也消磨掉了日头。
时光虽好,切莫贪杯,若有大把闲散年月,不如来与佛共度吧!佛中自有安乐在,哪怕一根蜘蛛丝,也能建一座浮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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