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正雄：学生比我的生命还重要

在几十年不遇的特大洪灾中，韦正雄拼死救出３１名学生，却失去了７位亲人——

“学生比我的生命还重要”

12月上旬，来到洪灾最严重的贵州省望谟县油迈乡平卜村，虽然洪灾肆虐时的惨状已渐渐远去，但是山川河谷中留下的悲伤依然残存，韦正雄老师一家的遭遇更令这位七尺男儿刻骨铭心。他回忆起当初的情景，始终抑制不住眼泪，不时还放声大哭。获救的学生给介绍当时的情况时也哽咽不止。

今年６月１２日深夜，该县境内发生特大洪灾，在油迈乡教育辅导站韦正雄老师的家里，３２名学生即将被洪水吞没。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韦正雄挺身而出，冒死将３１名学生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然而，当洪水退去之后，人们才得知，韦正雄在一夜之间失去了７名亲人……

灾难，在深夜降临

今年４６岁的韦正雄出生于望谟县油迈乡平卜村，１９８０年师范毕业后，分到油迈乡平卜小学任教，１９９５年调到乡教育辅导站工作。韦正雄的妻子黄仕兰在家务农，１９岁的女儿韦海丰在平卜小学支教，他们家两层楼的房子位于油迈河畔。

因为很多学生的家距离平卜小学有十多公里远，而学校宿舍又少，因此，３４名学生家长便让孩子寄住在离学校只有３００米远的韦正雄家。黄仕兰把一楼三间屋子留给学生们住，他们一家则住在二楼。学生中，年纪最小的９岁，最大的也才１５岁。事发当晚，有２名学生回家去了，韦老师家一楼共住着２６个女学生和６名男学生。

当天晚上１０点多钟，居住在油迈河畔的人们渐渐进入了梦乡，而韦正雄还在“两基”办公室整理资料，回到家时，学生们也早睡了。可是，屋外雷雨声、山洪声震耳欲聋，仿佛天塌地陷一般。突然，屋内一片黑暗，停电了！韦正雄拿起手电筒，大步冲到阳台上，想看看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一看，韦正雄惊呆了。天啊！门前的油迈河正疯狂地暴涨，咆哮着汹涌而来，他家的房屋已经被洪水淹没了１米多。

“不好，山洪暴发了！”他意识到灾难来临。

“老师！大水来啦，快救命啊！”“老师！门要破了，快来救我们呀！”一楼房间里传来了孩子们声嘶力竭的呼救声。此时的韦正雄身患重感冒，全身无力，自保尚且困难，又怎么去救３２名学生啊！

正在这时候，被暴风雨惊醒的妻子，拉着儿子急匆匆地跑到了韦正雄的身边，慌张地说：“赶快跑呀，再不跑就来不及了！”在妻子的催促下，他们一家沿着阳台过道的楼梯往楼顶上跑。韦正雄让妻子带着儿子上楼后，而他却扶着墙根，往住着学生的一楼奔去，并且高喊：“同学们，不要怕，老师来救你们了！”

妻子在他身后拼命地喊：“正雄，不行呀，快回来吧！”韦正雄边往前冲边对妻子大声地说：“就是拼死，我也要把他们救出来……”他的声音渐渐被狂风暴雨淹没了……

救人，与洪水搏击

韦正雄家旁边一墙之隔的两栋平房是他的两个亲弟弟韦正师和韦正开的家。两个弟弟已经外出打工，离家前特意嘱托韦正雄要照料好他们的妻子儿女。

此时，暴雨倾盆，韦正雄的女儿韦海丰正在楼顶高喊着隔壁两个婶婶的名字，几声微弱的应答传来，但很快也被雷雨声吞没。而韦正雄已经不顾一切地跳入齐腰深的水中，把一楼堂屋后面住着的６名男学生救上楼来了。

“婶婶在家里的，可就是没人能出来，他们家一共７个人，怎么办呀？”看着水势越来越汹涌，韦海丰急得哭了。

“没办法了，只能先救孩子们了！”韦正雄作出了这样的抉择。

洪水更加猛烈，已经快要涨到一楼顶部，四周一片黑暗。耳边狂风呼啸，雨声哗哗。韦正雄焦急地喊着学生韦业美、岑仕芬等的名字，喊着喊着，1分钟、5分钟过去了，仍没有学生回应……韦正雄情绪失控地大哭起来。

“韦老师，快救救我们呀！”七八分钟后，几个女学生的求救声终于从黑暗中飘到了韦正雄的耳边。

学生们还活着！还活着！韦正雄一阵激动。他赶紧询问情况，学生们回答说，水面离天花板还有5厘米左右的距离。韦正雄呼喊着让学生们别乱动，要挺住，“我一定下来救你们！”

此时，住在另一边房间的女学生也有了回应，原来她们纷纷漂在水面上，有的扶在斜倒的木床边，有的手拉着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用来放晾衣物的钢筋。孩子们的脸都贴着天花板，在有限的空间里艰难地呼吸着。

早把生死置之度外的韦正雄，又一次进入一楼水中，奋力推开门。洪水一下子将他冲进屋，漂浮晃荡的床铺在水中互相碰撞着，浮起来的木桌、木柜、木床、被子等物瞬间被洪水冲走，整间屋子似乎随着水流晃动起来，孩子们淹没在洪水中，乱作一团。韦正雄晃了晃电筒，大声喊道：“大家别慌，听老师说，大家手拉着手！”就这样，他把住在堂屋左侧宿舍的１１名女学生一个接一个地拉上了楼。

随后，他又拿着竹竿，再一次进入洪水中，将手拉着手已经拼命游到楼梯边的４名女学生一个一个拉上了楼，并要求她们一定要相互关心，不能乱动。

暴雨不停，洪水仍在继续暴涨，还有学生被困在屋中，韦正雄的心又揪紧了。不一会儿，洪水已超过他家二楼底部２０厘米。他又焦急地呼喊最里屋住的女学生们的名字，并宽慰着：“大家不要怕，紧紧地抓着窗子上的钢条和天花板上的钢筋，千万不能松手，老师马上就来救你们了。”韦正雄和学生们个个像泥人，根本分不出谁是谁了。原来，韦老师家屋子一楼靠山的房间存在着一定的空气压力，使得屋里的水位和天花板保持了20厘米左右的距离，10名女学生才能够呼吸和喊叫。泡在冰冷的泥水里，韦正雄几近虚脱，再也坚持不住。

洪水还在向屋里涌来，黑暗中弥漫着死亡的恐惧。如果逃不出屋子，大家都会被活活淹死。孩子们急得嗷嗷直哭：“老师，你怎么了？我们不能没有你呀……”孩子们更加害怕了，大哭起来：“老师，我们好怕呀！快来救救我们呀！”

凌晨零点40分，韦正雄咬紧牙、拼命打起精神对大家说：“别慌，我在想办法！”

韦正雄仔细查看周围的洪水情况，又一次进入一楼，把那些紧紧抓住钢筋和钢条的10名女生一个接一个地拉出并救上楼来。当韦正雄和学生们清点人数时，才发现少了一个女生。顿时，喊叫声、哭泣声又一浪高过一浪。可是，任凭大家怎么喊、怎么叫，都听不到那个女生的回答了。待洪水消退后，大家才在韦正雄家堂屋的左侧发现了女学生岑宝欣的尸体。

虽然雨停了，可风还在不住地怒吼，仿佛为这造孽的灾难造成的恶果鸣不平啊！32名学生中，为什么要失去1个年仅12岁的小女孩呢，大家抱在一起，痛哭不已……

由于疲劳过度，韦正雄在喃喃地责备着自己：“我无能啊，我无能！怎么能够少一个呢！”

亲人，被洪水淹没

天已经亮了，他睁开眼的第一句话就问：“孩子们安全了没有？”

一直守护在韦正雄身边的孩子们围了过来：“老师，我们３１个活下来了！”

获救的３１名学生齐刷刷地跪在他的面前，晶莹的泪水夺眶而出：“韦老师，是您给了我们第二次生命呀！”

突然，筋疲力尽的韦正雄迫不及待地踩过半人高的污泥，直奔一墙之隔的弟弟家。然而，两个弟弟的家已经被洪水冲裂，屋子里面一片狼藉，惨不忍睹：两家７口人中，除了侄女韦哈失踪外，两个弟媳以及侄儿、侄女的尸体东倒西歪，横七竖八。其死亡时的挣扎情景和无奈的惨状依稀可见。

“弟弟，宽恕哥哥吧……哥哥曾答应你们，要照顾好家人！弟妹们啊，饶恕哥哥吧……因为学生比我的生命还重要……”目睹如此的惨状，韦正雄双腿一软跪倒在泥水地里，仰天痛哭……

见此情景，得救的３１名学生也跟着老师一齐跪下了！

许久，韦正雄才止住哭声，回家让妻子给在远方打工的两个弟弟通了电话。他强忍着失去亲人的巨大悲痛，为自己死去的亲人料理丧事，找棺材、搭灵堂、行葬礼……

3天后，两个弟弟回来了。“哥哥对不起你们，原谅哥哥吧……”韦正雄一次次地向两个弟弟忏悔。

半个月后，当韦正雄再一次向两个弟弟请求原谅时，神情木然的弟弟嘴唇哆嗦了半天，才终于说出一句话来：“哥，别说了……”两个弟弟终于第一次对哥哥的话语有了回应，三兄弟紧紧抱在一起，号啕大哭。

油迈乡党委书记韦炫章说，韦正雄是油迈人民的骄傲，是一个真正舍小家为大家的榜样，我们要用他的这种精神抓好灾后重建工作！

采访结束，从韦正雄憔悴的脸上，读到了那幅救人画面的惊心动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