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塔夫茨大学一科研机构于2008年在湖南一所小学进行过转基因大米(黄金大米)人体实验的消息被披露后,在海内外掀起轩然大波。
尽管该消息所涉的中国疾控中心营养与食品安全研究所、湖南省疾控中心等多个机构均表示未进行“黄金大米”人体实验,然而,从美方大学的回应以及本报记者对于江口小学生被抽血后血液去向不明等调查来看,事情远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贺秋华一直没把四年前的“营养餐”与眼下的“黄金大米”实验联系起来,直到9月12日下午,当他从一名村民那里得知,孩子在2008年吃的“营养餐”与“黄金大米”有关后,心一下子悬了起来。“我还以为什么营养的食物,谁知道他们是在做实验啊!”痛悔万分的贺秋华说。
在衡南县江口镇沈眼塘村,除了贺秋华的孩子当年吃过,还有4个孩子。如今,这些孩子的家长都处在忐忑不安的等待中。“我们主要有三个要求,一是立即找最好的医院给孩子做全面体检,看看有什么问题没有;二是给孩子购买终身保险,以免有后遗症……”一位家长说。
8月31日,美国塔夫茨大学被爆出在中国湖南一所小学进行转基因大米(黄金大米)的人体实验后,旋即这所小学被确认是衡南县江口中心小学(以下简称江口小学)。尽管此事所涉及的中国疾控中心营养与食品安全研究所、湖南省疾控中心等多个机构和科研人员,还都先后表示未进行“黄金大米”的转基因人体实验,然而,在标榜以“道德的最高标准”来进行学术研究的美国塔夫茨大学声明,确认江口小学部分学生参与了“黄金大米”转基因人体实验之后,让看上去似乎并不复杂的真相竟忽然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2012年9月10日,中国疾控中心在初步调查后发布声明称,涉事的荫士安研究员,因“在接受调查时前后说法不一致”,已被停止工作,接受调查。
家长承认在“意向书”上签字但不知是实验
“现在想,还是自己太贪小便宜了……”章玲玲说,女儿当年上二年级,平时在家不好好吃饭,挑食,因而就想着“营养餐”是学校里搞的,或许孩子能多吃一些,故而第一次开家长会时,就在“意向书”上签了字。
江口镇位于衡南县东南部,距县城32公里,是一个总人口只有5.6万人的偏僻小镇。江口小学,坐落在镇街的北端。自从“黄金大米”一事爆出后,住在江口小学附近的章玲玲便非常后悔当年让孩子吃了免费“营养餐”。
章玲玲的爱人是一位修理工,在当时选择是否让孩子吃“营养餐”一事上,曾坚决反对,认为不会有 “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但没有能说服妻子的证据,所以后来便没再过问。“现在想,还是自己太贪小便宜了……”章玲玲说,女儿当年上二年级,平时挑食,就想着“营养餐”是学校搞的,或许孩子能多吃一些,故而第一次开家长会时,就在“意向书”上签了字。尽管时过四年,章玲玲很多细节都已记不太清楚,但大致的经过还能记起。她说,在签“意向书”前几天,女儿就被抽了一次血,后来开家长会时,在场的省疾控中心干部称这次吃“营养餐”一共只选择了四个班的72个孩子,年龄都在6—8岁之间,而搞免费“营养餐”的目的是提高维生素A的转化效率,如果同意,就在“意向书”上签字。
章玲玲说,出于信任,自己并没有细看便在“意向书”上签了字。而常年跑摩的的贺秋华则称自己虽没去参加家长会,签字倒是有些印象,“我儿子把‘意向书’拿来让我签,说同学们都签了……我就签了,也没看清上面写的什么……”
江口镇是衡南县一个典型的“留守”小镇,许多人常年在外地打工。那次参会,很多也都是孩子的爷爷签的。按说这样的“意向书”家长也该保留一份,可是事实上,很多人都“觉着没什么用”,给弄丢了。
关于这份“意向书”的内容,家长也都很模糊。有些家长称,“意向书”上写的是维生素A的转化效率,有的家长则坚称是“螺旋藻转化维生素A的效率”,众说不一。
“开会的时候,那个荫士安也在,还有当地的几个干部,一个人的老婆说,这次在当地‘吃营养餐’,是专门给孩子补充维生素A的,是好不容易才争取过来的,别的地方吃不到’。”
免费的“营养餐”吃了不到一个月就结束了。随后,组织者还开了一次家长会,由于认为家长和孩子们“很配合”,随即给每位参食“营养餐”的孩子发了新书包、铅笔、文具盒以及《唐诗三百首》。
“营养餐”规定多厨师称“从未见过黄金大米”
一位吃过“营养餐”的学生说,吃饭的时候,桌子都是对摆着,孩子共分三个组,每个人都有编号。三餐不仅不限量,而且在场的工作人员还鼓励多吃,但“每多吃的,每次都要先称一下”。
一些家长回忆,当时组织这次“营养餐”的疾控中心干部称,孩子们在学校吃一日三餐,回家就不要再吃什么了,尤其不能吃空心菜和黄瓜,否则“就没用了”。有家长说,好像不能吃的还有胡萝卜。
据称,所有孩子都分了组,早饭是早7时半到八时,有米粉、包子、饺子等;午餐是12时到12时半,有空心菜、黄瓜、紫菜汤、菠菜汤;晚饭是下午5时左右,吃的与午饭差不多。然而与家长所说的“三餐”不同,负责实施此次“营养餐”行动的湖南省疾控中心胡余明日前对媒体称,学生只进“早餐和中餐”。
孩子们用“营养餐”的地点在江口小学教学楼后面的礼堂。礼堂连着厨房,通常学校的重大活动都在这里举行。9月13日下午,本报记者看到,礼堂大门紧锁,里面的课桌横七竖八摆着,而食堂的门也锁着。据一位吃过“营养餐”的学生说,吃饭的时候,桌子都是对摆着,孩子共分三个组,每个人都有编号。三餐不仅不限量,而且在场的工作人员还鼓励多吃,但“每多吃的,每次都要先称一下”。
江口小学实行学生在校吃食堂的制度,每名学生每学期的餐费在500元左右。对于用餐情况,胡余明对媒体表示,除了蔬菜,学生们吃的内容完全相同,目的是“通过让学生们食用胡萝卜素含量不同的蔬菜,来测量维生素A在学生体内的吸收情况”。
日前,本报记者找到了贺秋华孩子当年的班主任卢老师,虽然她和学校许多孩子的家长一样,也让自己的孩子吃了“营养餐”,却不愿在这件事上回答任何问题。她称,当时只负责“给学生编号”,其余的都不清楚。
“黄金大米”事件被披露后,很多家长都在回忆孩子当时吃没吃过这种黄颜色的大米。就这一问题,衡南县疾病控制中心副主任伍剑桥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课题所用的米、油、调味品由县疾控中心在衡阳市步步高超市采购;肉类、禽、蛋等生鲜食品则由学校在江口镇当地采购。而吃的大米是湖南省金健米业的“桃花香米”,并非“黄金大米”。然而,对于中方的说法,有媒体披露,在美方论文“血清样本分析图表”一节中,明确注明了食用“黄金大米”的学生为男孩12人,女孩11人,甚至还详细写出“黄金大米”的制作、储藏以及带来中国的详细过程。
那么,在这次吃“营养餐”过程中,到底孩子们有没有吃“黄金大米”?9月12日下午,得知学校当年给做“营养餐”的厨师贺丰林表示从没见到过什么“黄金大米”,就这件事“不想说什么”。
7岁孩子一月内抽了五次血
“我孩子一共吃了三个星期的‘营养餐’,除去周末,实际只吃了15天。开始吃了没几天,孩子就发烧了,扁桃体发炎,后来挂了吊瓶输液,我去问他们(工作人员)还能不能吃,他们说‘没事的’”。
虽然没有见过孩子吃“黄金大米”,可章玲玲还是怀疑孩子吃的东西有些不同寻常。“空心菜什么的我看没什么问题,就是那个菠菜汤,好像跟当地的菠菜不一样。”章玲玲说,尽管自己没有把握确认孩子吃的菠菜与当地菠菜有何不同,但依然存在异样的感觉,她说,自从吃过“营养餐”后,孩子的抵抗力差,稍微受点儿凉就感冒,发烧,扁桃体发炎。“我孩子一共吃了三个星期的‘营养餐’,除去周末,实际只吃了15 天。开始吃了没几天,孩子就发烧了,扁桃体发炎,后来挂了吊瓶输液,我去问他们(工作人员)还能不能吃,他们说‘没事的’”。
而这些还不是让她最闹心的。从第一次家长会前的第一次抽血,到“营养餐”结束后的最后一次抽血,章玲玲的孩子前后一共被抽了5次血,“隔几天就抽一次,每次都抽这么多”——章玲玲叉开拇指和食指比画说。
“学校当时并未解释为何抽血,只说是要给学生定期体检”。很多家长证实,每次抽完血后,每个学生会得到一个苹果和一盒牛奶。虽然前后抽了这么多次血,但没有一位家长知道抽血过后的情况,更没有谁看到过化验单。
但是,学校老师和家长并不清楚抽血的具体情况。由于有家长认出给孩子们抽血的都是江口镇卫生院的护士,本报记者遂前往求证。在当地卫生院,工作人员称书记和院长都开会去了,故未能找到。当班的谢孝玲护士证实,2008年时,她的确参与过给吃“营养餐”的孩子们抽血,“每次3—5毫升,一般只抽3毫升,多的就是5毫升。”而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护士则称,当时卫生院一共有8名护士参加了抽血,每次去两名,都是休假中的护士,去了光管抽血,抽完就走。
从护士口中本报记者了解到,那次抽血工作是衡阳市疾控中心领导直接下来找的院领导,所以领导派的任务,即使正在休假中,护士们还是去了。不过,与正常医护工作不同的是,在江口小学抽血的时候,护士不带任何东西,所有器械现场都有,至于抽的血去了哪里,谁都不清楚。
本报记者随即前往衡阳市疾控中心了解情况,据该中心办公室主任李慧玲(音)称,江口镇卫生院在江口小学给小学生抽血一事,该中心并不知情。而江口小学所进行的“营养餐”一事,承担项目的单位是湖南省疾控中心,执行单位是衡南县疾控中心,该中心既未参与,也不清楚。
衡南疾控中心:学生被抽的血不清楚哪去了
一位家长说,听说有的孩子腿上长出了细纹,不知是不是真的,要是真像网上说的,吃了转基因食品会怎样怎样,那就麻烦了。
事实上,自2008年下半年江口镇的一些孩子在学校吃过“营养餐”外,2009年上半年还进行了一次,第一次72人(一说为68人),第二次达“一百多人”。
时任中心小学校长的贺仲秋在接受媒体采访时称,出于中午就餐方便,当时学校几乎所有老师都让自己的小孩跟参加实验的学生们一起吃饭了。
关于那些孩子们被抽走的血,关于孩子到底吃没吃“黄金大米”,家长们的心里忐忑不安,如同被堵上了一块大石头。一位家长说,听说有的孩子腿上长出了细纹,不知是不是真的,要是真像网上说的,吃了转基因食品会怎样怎样,那就麻烦了。
“我的孩子现在身体还好着,但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贺秋华说,他很担心孩子的将来,也感觉愧对在外打工的妻子。
关于吃没吃“黄金大米”,以及当时学生们抽的血的去向问题,本报记者来到衡南县疾控中心求证,由于负责此事的县疾控中心副主任伍剑桥“外出公干”,本报记者通过一位姓肖的女士联系上了办公室负责人罗冠军。罗冠军称,所谓“黄金大米”,该中心从未见过,也没给孩子们吃过,至于给孩子抽血的情况,更不清楚,也不明去向。
从抽血的学生人数看,如此频繁的抽血,按说需要保存、化验的工作量不小,倘若如江口镇卫生院护士所说的,这些血不是在江口卫生院保存化验,那又会在何处呢?美国的论文作者汤光文称,这些抽取的血是被带出了国,那么事情真的这么简单吗?
据了解,在我国进行转基因大米的人体实验,必须经农业部门、卫生部门等部门严格审批。而若由国外引进转基因食品进行实验,还需经海关部门审批。同样,如将血液制品运送出国,不仅航空公司有限时和冷藏的要求,而且还得经过海关检查,要完备检疫检验等相关手续。经本报记者与长沙黄花机场联系获悉,长沙至今没有直飞美国的航班。因此2008年时,参与实验的人员不可能将所抽取的江口小学学生的血液从长沙带到美国,而要从长沙将这些血液转运国内其他省市,则无需通过海关。那么,当年这么多的血液,是如何被从江口镇运走,又去向哪里了呢?
有转基因食品在研究中出现过副作用
转基因技术是将高产、抗逆、抗病虫、提高营养品质等已知功能性状的基因,通过现代科技手段转入到目标生物体中,使受体生物在原有遗传特性基础上增加新的功能特性,获得新的品种。
有转基因食品在由非行业资金资助的独立研究中都出现过各种副作用,包括引起实验室老鼠的肺肿、不育等症状,而“黄金大米”虽然目前还没有显示出副作用,但通过大幅度提高一种食品中维生素的含量、而不是通过多样化的食谱来解决维生素A的缺乏,这本身就是一个极其不妥的做法。
在农业转基因生物安全管理方面,我国已形成一整套适合国情并与国际惯例相衔接的法律法规、技术规程和管理体系。1996年,农业部发布了《农业生物基因工程安全管理实施办法》。2001年,国务院颁布了《农业转基因生物安全管理条例》,对在中国境内从事的农业转基因生物研究、试验、生产、加工、经营和进出口等活动进行全程安全管理。农业部和质检总局制定了《农业转基因生物安全评价管理办法》、《农业转基因生物进口安全管理办法》、《农业转基因生物标识管理办法》、《农业转基因生物加工审批办法》、《进出境转基因产品检验检疫管理办法》等配套规章,发布了转基因生物标识目录,建立了研究、试验、生产、加工、经营、进口等环节的许可和标识管理制度。
为保护消费者知情权和选择权,我国对转基因产品实行目录标识制度,列入标识目录的转基因产品需要标识。目前市场上的转基因食品如大豆油、油菜子油及含有转基因成分的调和油已标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