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领导干部深知这种借贷型发展模式隐藏着巨大风险,却不十分担心。采访中,他们认为,一旦崩盘,这种风险并不会对地方政府产生太大影响,倒是金融机构直接受到致命冲击。
“中央银行银根一收,地方政府投融资平台举债就‘借道’银行、信托和企业融资,甚至不惜采取违规手段逼迫银行融资,导致风险持续扩大。”广西一位地方银行的高管向记者坦陈了自己的担忧。
他所在的城市在过去几年的发展过程中,通过地方投融资平台形成了大量地方债务,目前已经进入了地方债务还款高峰期:2012年偿还的地方债务就超过100亿元,2013年要偿还的地方债务高达160亿元,而全市财政收入不过200多亿元。
在这样背景下,地方政府利用自己在地方银行中国有股占主导地位的优势,牢牢盯住国有股占主导地位的地方银行,要求地方银行为地方政府“排忧解难”,承担投融资还款压力。
按照银监会的要求,地方银行必须通过董事会、监事会、股东大会和高管层的统一管理,最大限度地剥离与地方政府之间的“行政属性”,从而避免出现“银行部门化”、“决策政府化”、“风险扩大化”。
但是,地方银行的股权结构中有大量来自地方政府的国有股,“一股独大”的局面迟迟未能改变。地方银行“一二把手”甚至高管层的任免,尚不能采取“股东表决”“董事同意”的方式,还必须得到政府部门的认可才行。这就导致地方银行在重大决策过程中,不得不“唯政府之命是从”。
这位银行高管直言,不少地方银行年度利润收入不过20亿至30亿元,却被政府要求实现近百亿元融资的目标,以满足政府平台公司的债务需求。在屡屡遭到地方银行拒绝之后,地方政府采取由国资委出面拿出考核地方银行投融资能力的办法,将地方银行作为投融资月度分析会的重要成员,每月参加地方政府投融资分析会,并每月考核具体的投融资考核指标,直接“鞭打”地方银行。
他无奈地告诉记者:“地方政府管住‘官帽子’,银行无能为力,于是资金都被政府‘鞭打’到投资平台去了。”
修正干部考核机制,树立科学政绩观
地方政府投资驱动的动力机制不改变,借钱搞建设、上项目铺摊子的冲动就难以有效约束,地方负债局面也就改变不了。在现有的干部政绩考核体系下,政府必然产生“重投资轻还债、重产出轻成本”的短期行为。
“国家开始控制地方融资,可对基层的考核机制却丝毫不动摇,地方追求发展,还只能靠资金刺激。”陈军坦陈,这种靠吃土地、靠借贷来谋求发展的模式,是一种短暂的发展方式,因为经济效益最终还是要靠实体经济来推动,而不能过度依赖于政府投资刺激。
记者采访时,听到地方政府有个说法,叫“干满一届是熊蛋,有本事半届就升职。领导到一地任职,两年要让上级看到成效,三年就得挪位置”。这种政绩观迫使地方领导想方设法在任期内做“大事”,把摊子铺得很大,而地方财务平衡、资金风险等状况都不会进入考核视野,自然也就不会对在任者形成压力。
为了拼政绩,甚至有部分地方政府盲目借债,对基础设施现金流的测算过于粗糙,完全放弃了防范风险的底线。
地方债务风险不断扩大,与地方“一把手”和领导班子尚未形成明确的“债务指标”考核有关。地方债务不透明的情况突出,直接导致“债务递延”、“前任推后任”的“推诿心态”严重。
针对此,专家建议,化解地方债务问题,必须在领导班子成员就任之初、离任之时进行地方债务审计、债务公示和债务考核,形成地方政府可控的举债、还债机制。
“无疑,政府应当退出项目运作、工程建设等经济活动,而专注于维护市场秩序,激发市场活力。同时,在提供公共服务时,一些公用事业的基础设施,包括保障性住房等所需要的投资,也可以让民间资金参与完成。”北京大学教授刘剑文表示,只有实现政府职能的彻底转换,改变地方财政收入方式,地方债务递延现象才能得到根治。